似黄粱梦 漫卷西风

【钤光】一生与君几擦肩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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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坑,一发完结。
本来是给金工厂一周年的活动文,我激情补完,发现它和一周年一毛钱关系都没有。
我是一只愚蠢的居居。😭😭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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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月飞驰若光电,一生与君几擦肩。


01

陵谨在书房整理书架的时候忽然翻出一本从未见过的旧书,封皮破破烂烂,一看便是被人握在手中翻过很多遍的。他好奇地打开来,里面的文字歪歪扭扭,是遖宿的文字,他认不全。

陵谨拿着书去找公孙钤:“父亲,为何家中会有遖宿的藏书啊?”

公孙钤接过来翻了一下,道:“这是你另一位爹爹,陵光的书。”

“哦,”陵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老实说,他自有意识到现在从未见过陵光,因此对他没有任何的印象,只脑海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,晓得他是遖宿人罢了,“父亲,这书上讲的什么?”

“这是天璇国已故的大将军,顾十安的手记。”公孙钤将书交还给陵谨,“拿去放着吧,等你学会遖宿的文字,我再同你讲这书的内容。”

“可是,既是天璇的顾将军写的书,又为何会是陵光爹爹的呢?”

“自然是他将这书送给陵光了。”公孙钤很淡地笑了一下,“或者说,这书就是他给陵光写的。”

陵谨虽然不懂,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要再多问,便胡乱地点点头,拿着书回去了。

公孙钤望着他的背影,叹了口气。


02

陵谨是公孙钤的养子,和他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。

当然,虽然陵谨和陵光一个姓,他也并不是陵光的孩子,而是陵光先收养了,后来又托付给公孙钤的。

而公孙钤回忆起自己与陵光的相识,细想来或许一切既是命中因缘,也是他一生的劫数。


那是他定亲的前一天,说媒的人来了几回,公孙家也同意了他同花家小姐的亲事,两方门当户对,正要择良辰吉日上门提亲。

公孙家是武林世家,他却并未沿袭家中传统,而是利用人脉资源另辟蹊径,开了一间天问坊,做起了消息打听的生意。

彼时公孙钤犹有年少雄心,是想在江湖中有一番大作为,天问坊的名气也迅速地传了出去。那日他正好无事,想到莫名其妙的婚事心中一阵没来由的烦闷,便去了铺子里,正好遇到来问消息的陵光。

“你们这里不是号称万事皆可问?那为何不接我这一单?”眉目艳丽的紫衣少年大马金刀的坐在柜台前,咄咄逼人地问,故作凌厉的神情使他整个人看起来,散发出一种虚张声势的危险的漂亮。

“这……”掌柜的擦了擦汗,“您也知道,江湖是江湖,朝堂之事,不是吾等能够过问的。”

“少废话,我既然来了,就必须要一个答案!”陵光持剑的手狠狠拍在桌子上。掌柜的一脸为难,余光暼到公孙钤来了,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:“少爷,您看这……”

公孙钤看了一眼陵光的手,上前道:“敢问这位少侠要打听的是什么消息?”

“我要问的是,天璇顾家灭门一案。”陵光抬眼打量着他,“你便是天问坊的老板?”

“正是。”公孙钤皱眉道,“难道少侠不知晓,天问坊只管江湖事,从不涉朝堂吗?”

陵光看他毫不迟疑地承认了身份,又觉得公孙钤说的并不像假话,便道:“我确实不知。”

公孙钤也同时打量着他,面前的少年一身紫衣,头发又长又卷的披散下来,额间挽着一根发带,分明不是中垣人的打扮。

“阁下可是遖宿人士?”公孙钤心下有了猜测,索性问了出来。

“是。”陵光大方地承认,“是我对贵坊了解不够,贸然打扰还请见谅。”

说完便要离开。

公孙钤拦住他,忽然想到自己的一位童年的至交好友,叫做仲堃仪的,那时在钧天做官,对朝廷时事颇有了解。于是对陵光道:“且慢,虽然天问坊无法解答你的问题,但我或许可以。”

现在想来,那时他必然是被陵光美色所惑,才愿意替他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。但即便是知晓结局,重来一次,只要陵光还愿意对他笑一笑,公孙钤也不会拒绝他任何要求的。

一生心动,起于一念之间。


03

陵光告诉他,自己虽是遖宿人,以前却和顾家的少爷顾十安是旧识,忽然得知顾家被灭门,一时不知从何查起。听闻天问坊可问万事,才来打探消息。

公孙钤命人给仲堃仪送了封信,替陵光详细地询问了其中关节。

在等回信的期间,陵光左右无处可去,便应了公孙钤的邀请借住在他府中,两人熟悉起来,公孙钤也顺便以招待朋友为由头,暂缓了提亲之事。

这一天,陵光撑着下巴看公孙钤写字,随口道:“你这么帮我,想要什么报酬?”

公孙钤放下笔,回道:“也不是什么大事,既是朋友,不需要报酬。”

“朋友,”陵光笑道,“我何时答应做你的朋友了?”

“不答应吗?”公孙钤转过头,“那我便写封信告诉仲兄,不必问了。”

“别,”陵光拦住他,“你说什么便是什么。”

“哦?我说什么都算,”公孙钤逗他,“那我说你是我弟弟,叫声哥哥来听听。”

“公孙钤!”陵光不满地喊了他一声,又转了转眼珠,腻着嗓子道:“公孙哥哥。”

公孙钤手一抖,简直被他喊得鸡皮疙瘩都要出来,陵光却还不满意,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肩膀:“公孙哥哥是不是看我长得好看,才帮我的呀?”

你倒是知道的清楚,公孙钤在心里默默回答,又把粘上来的陵光扯下去。

陵光见他不说话,又自言自语道:“我欠你这么大个人情,不如我许你一件事吧。”

“哦,什么事?”公孙钤饶有兴趣地问。

“在我能办到的前提下,都可以。”陵光想了想,“待我查清顾家灭门的缘由,解决此事之后,你有何麻烦,尽管开口。”

“那便先欠着吧。”公孙钤老神在在道,“你公孙哥哥目前也没什么麻烦。”


04

过了大半月,仲堃仪的回信终于来了,信上言明,顾家灭门一事,旁的原因都是幌子,真正的幕后操控者,很可能是天璇王。

天璇王?

陵光很不能理解地重复了一遍,问道:“顾家难道不是天璇将门吗,顾十安回去后还给天璇做了将军,为何王上却要杀了他们?”

公孙钤神色凝重地摇头,此事必有隐情,他有预感,若是参与进去,多半不会有好下场。

“你是如何认识顾十安的?”公孙钤问道。

陵光对他说,顾家原本在遖宿待过一段时间,正好和他住的地方相邻。陵光的钧天官话便是同顾十安学的,后来不知天璇出了什么事,顾父接到一封密信,没过多久就举家回去了。起初顾十安还会与他书信联系,后来渐渐的也没了音讯,陵光左右无事,正打算来天璇看看,就听说了顾家被灭门的消息。

公孙钤很疑惑地道:“顾老将军为何会去遖宿?”

“这我就不知道了。”陵光答道。

“那你认识顾十安几年了?”

陵光听懂了公孙钤要问的是什么,他想了一下:“自我有记忆起他家便在我家隔壁,我认识顾十安时并不知晓他是天璇人,还是后来他才告诉我的。”

顾家重新出现在天璇朝堂是在三年前,公孙钤算了算,依照陵光的年纪,他们在遖宿差不多住了十年。

到底是什么原因,能让一国重臣,隐姓埋名在他国居住十年呢?

“无论如何,我一定要查明白。”陵光并不听公孙钤的劝告,“我前十六年只有顾十安这一个朋友,不查清楚此事,我夜里也不能安寝。”

公孙钤忽然想到一事,急忙叫住陵光。他将信纸平铺在桌上,用清水打湿,一层新的字迹显现出来,公孙钤解释道:“方才情急之下忘了,仲兄曾对我说过,若有不方便明述之事,他便用特殊的纸墨写下来,需用水查看,想来此事并不简单,我竟一时未想起。”

果然,公孙钤扫了一眼,上面写着:顾家独子顾十安,或许未死。


05

顾十安没死,那是去了哪儿?

陵光当下便坐不住,想要立刻出去打探消息。公孙钤连忙拦住他:“你想要得到顾将军的下落,也得有个方向才是,这样没有头绪的乱闯,早晚要碰壁的。若是被别人察知到一二,顾将军的处境怕是更危险。”

陵光渐渐冷静下来,觉得公孙钤所言并非没有道理,但他天生性子急,等不得也懒得想其中的弯弯绕绕,只是想见昔日故人一面,确保他眼下安好而已。若是顾十安有什么难处,他也会尽力帮忙。

然而公孙钤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,却以为他和顾十安关系并非等闲。待很久以后,他才得知那时是他误会,却早已经晚了。

他对陵光道:“既然仲兄的传信这么说,想必是察知了一些蛛丝马迹,不如我带你去找他,或许会有别的线索。”
陵光立刻答应,想了想又问他:“你跟我离开,没关系吗?”

自然是有的。公孙钤在心里暗暗想着,如果被他父亲知道他不仅喜欢上一个心有所属的遖宿少年,还要为了他卷进朝廷风波之中,恐怕将他腿打断也是轻的。

然而他面上却岿然不动,只云淡风轻地笑道:“无妨。”

陵光眨眨眼,仿佛是信了他的鬼话。


等到后来被他算计,不得不禁足在家两个月时,公孙钤才知道,自己是小瞧了陵光。

早在出行前几天,陵光不顾他的不耐烦,非要事无巨细地打听清楚种种细节,还要走了一样仲堃仪的信物,公孙钤就应该发现苗头。不过他那时心思重重,一边希望陵光得偿所愿,又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为他人做嫁衣,十分纠结,患得患失之下,难免忽略其他细节。后来陵光在他的茶水中下了迷药,又不知用什么方法通知了公孙钤的父亲,后者得知儿子要去掺和顾家大案,一边斥责他不知天高地厚,一边连夜派了几十人,将公孙钤的住所团团围起来,软禁了他两个月。

陵光还好意思留书给他:
我知道你的身份,这件事又好像没这么简单。你家只有你一个孩子,怎么能陪我冒险,还是乖乖待在家里成亲吧,公孙哥哥。

末尾还画了个丑丑的哭脸。

公孙钤看着陵光狗爬一样的字,还有那句刺眼的成亲,忽然觉得陵光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。

他或许是知道,才这样拒绝的吧。


06

后来的事情,公孙钤记得不是很清楚。

他没有亲自参与,其中关节有的是仲堃仪告诉他,有的是后来他自己打听。总归是陵光只身犯险,在当时波谲云诡的朝局之下,找到了顾十安的踪迹,同时发现了钧天王朝的一桩大秘辛。

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,顾家如此,顾十安如此,陵光,更是如此。

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,公孙钤才收到了仲堃仪的传信,让他去天璇都城一趟。


昭夜山是天璇都城外最为险峻的一座山,以地势奇诡而著称,其中的凌云峰更是陡峭,据说到了高处便寸步难行,除下山外别无他法。

公孙钤记得见到陵光时,他独自站在绝崖之间摇摇晃晃的铁索桥上,手中擎着一个盒子。

而号称天险的凌云峰四周,围着黑压压的官兵,其中除了天璇的人,还有钧天的军队。

陵光被围在中间,密密麻麻的箭支对准了他,他却全然不惧,那张桃花一样的面孔,甚至带着几分无所谓的神情。

“你们中原人,果真狡诈无比,”他掂了掂手中那个匣子,“顾家满门已经为它失去了性命,你们还不满足,非要赶尽杀绝,简直比野兽还要丧尽天良。”

公孙钤竟不知道,陵光身为遖宿人,用中原官话骂起人来也这么通顺,但他完全不想给陵光叫好,冰冷的山风之下,那道铁索摇摇欲坠,仿佛随时都要断开。

仲堃仪瞧他面色苍白,正想说话,不防此时人群中站出一个人来,对着陵光喝道:“你交出驭云图,朝廷可以饶顾十安一命。”

那人身披甲胄,应当是钧天的将领。

“晚了。”陵光嘲讽一笑,“你们早几天这么说,还有转圜的余地。顾十安血毒侵体,已经死了。”

“只有我知道天龙宝藏的钥匙在哪里,他临终嘱托我将这东西交给……”陵光一边说话,一边环视周围的人,目光忽然在一处凝住。

他看见了公孙钤。


07

“后来呢?”陵谨托腮,一眨不眨地问父亲。

公孙钤沉思不语,目光缥缈不定,像是已然神游物外去了。

陵谨不好打断他,又觉得父亲实在是不会讲故事,明明是说好告诉自己身世,话题却不知歪到了什么地方,不过这都是他另一个爹爹的事情,他还是有几分兴趣的。

“后来陵光以驭云图作为筹码脱身,悄悄去见了我一面。”

“啊?”陵谨惊讶地瞪大眼。

“你可不要小瞧了他,”公孙钤有点无奈地笑道,“能在重重围剿下不丢性命,足以说明他的本事了。

“我在驿馆里见到他,他将事情始末告诉了我,总归是一些顾家和藏宝图的纷争罢了,”说到这里,公孙钤有些厌恶地皱眉,“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。说到底,众方都是为利益驱使,只不过他们不知道,所谓的天龙宝藏,早已随顾家灭门化为尘土——顾家人的血,便是打开它的钥匙。陵光手中的驭云图,如今也不过是一张废纸。

“那张匣子里放着驭云图,还有那本顾十安的手记,其中详述了他到钧天后调查到的线索,只不过最终的秘密太教人意想不到。陵光那时也已是强弩之末,他曾经到过天龙壑,那里的瘴毒非顾家人的血不能解,顾十安当时已经中毒,他很清楚自己时日无多。

“只不过心中有怨,他不想让钧天的人轻易得逞,要让他们追着永远也打不开的宝藏一辈子。”

“这就是驭云图的传说吗?”陵谨找到了那本书。

公孙钤点点头,摸摸陵谨的头发:“你想看的话,就认真学习遖宿的语言。”

“那我到底……”

不等陵谨的话说完,公孙钤便打断他:“今日就到这里吧,为父有些乏了,你且自去看书。”

陵谨扁扁嘴,有些失落地走了。

那时他尚且想不明白,父亲与陵光爹爹的交集不过尔尔,怎么就心甘情愿地收养了自己,甚至至今也不娶妻纳妾。等到他后来长大,到了通晓世事的年纪才明白,有些人只见了一面尚且不能忘怀,人在爱欲当中,得失苦乐又怎在于相处的时日。

像是他家中书房里那幅只有背影的画像,父亲也能时常盯着出神许久。

或许世间之爱,有轰轰烈烈海誓山盟者,也有沉默如公孙钤:即便一生无缘,深情难改。


08

公孙钤收起那本被陵谨放在桌案上的手记,将它放进书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。

许是今日说的太多了,夜来风雨,烛光幽微,旧事如同纷纷扰扰的雨滴,织成一片大网,又将他笼进了梦中。

陵光唇角尤带着血丝,他在狂风骤雨的夜里翻窗进来,衣衫早已被打得透湿。

“公孙哥哥,我死了以后,你记得去望月城外的一户农家里,将我放在那里的孩子带走。

“他是顾家唯一的血脉,也是唯一能打开驭云图的人,我如今……已经无处可去,只能交给你了。

“这是我答应顾家的最后一件事,此事之后,我再也不欠他们。

“然而我欠你的,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。时至今日,还能见你一面,或许是……”

陵光又咳出一口血,公孙钤中了他的迷香,只能焦急地看着他,却一动不能动。

“若是有来生,你、不要遇见我,也不要再、这么傻了……”

陵光忽而一笑,抬手拭去公孙钤眼角的泪痕,在他耳边轻声道:“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,你知道吗。”

门外传来一阵动静,陵光深深望了他一眼,那双眼睛波光潋滟,竟有一种即刻要落泪的错觉。

但他很快如同来时一样翻窗离开,屋外暴雨如注,掩盖了一切声息。

也掩盖了一切无法诉诸于口的爱意。

—END—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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